云朵与蓝天

云朵就像蓝天的客人，没有云朵，蓝天会感孤寂。

你看那朵朵飘在蓝天中的云，就像舳舻相连的船，在蔚蓝的海洋里流荡，在小船之间，留着蓝色的海水。风起水动，水动云动，云动船动，船动心动。在这片熟悉的天空，云朵总是个百变换新的女孩，一天一个装束，只要你抬眼，总能看到不同的云朵。

有时抬头看天，天空就好像通了一个大洞，白云笼起，洞口成圆；白云流开，只留下深蓝色的深涧；有时云气飞奔，小涧变河，河变江，江变海，海变无法逾越的银河。

有时心底里厌弃白云，是因白云终究会变作乌云，会带来黑暗。要是没有白云，山川是孤独的，一片青山无人看；有了白云，山的一半在阴影里是黛灰色，一半在阳光里是青绿色。

有时思绪就像云朵，想写点熟悉的，又担心变作乌云，让人找不到回家的路。想写点不熟悉的，变换着的模样，又因才力所限，即使哭泣，也只是呜咽，再大的哭声经过山林、沟壑、高楼等阻隔，最后只剩下微弱的气息。

我担心，有一天，我写尽熟悉的乡情、亲人、山川、河流、花鸟、虫木，我是否能写梦，是否会做梦。在熟悉的梦境和生活中游离，我无法定住自己。又怕成为父亲曾经说过的：上海的知识青年下乡，来到家乡，和父亲坐一程马车也感激流涕；把烟苗拔了当小水菜煮吃，得出此地水菜苦的结论；割下麦苗当韭菜，背板沫脖子说是咬人……父亲虽然没有文化，但对知识青年还是很尊重和客气，对他们“吃米不见糠、烧柴不见山”的生活予以理解和宽宏，还有不敢说出的一丝丝羡慕。

初来乍到，满肚子的知识不如父亲一双长满茧子的老手，每一次秀才运到兵，都是兵胜，兵还能成为秀才的老师，说着“百无一用是书生”的箴言。文明之殇虽没有发生，父亲还是当了知青农活的老师，但知青却当不了父亲的老师。在这块土地上，他们和父亲、土地的距离超过了父亲和土地的距离，父亲只是眨眼。在他们离开家乡的那一刻钟，他们就像被那张弓吓坏的小鸟，躲在父亲怀里，不愿意离开，不敢离开，但是远方才是他们的家。此时的他们细嫰的小手已经开始粗糙，纯洁的脑袋开始有了眼子，高不可攀的知识远离了那片空阔的脑海，只有山乡俗语和父亲的关怀。

我想我要是一个渔夫，绝不卧在小溪边垂纶，我要驾着白云之舟，在天际里游荡，去拉钓庄子的垂天鲲鱼，让展翅高飞的大鹏也害怕惊起的风浪。有时又会害怕，父亲老了，父亲还会再像年轻时看顾他们一样看顾我吗？

年长了，脑汁少了，装的东西也少了，不像孩童天马行空，总是一会儿天上，一会儿地下，然人摸不着边际。我累的时候，我只想抬头看天，看看白云陪伴的蓝天，虽然他要变黑，但深爱着他没有变黑的白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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