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出故地的我终究有一天会飞回去拥抱心里的合欢树

长在合欢树里的回忆

作者：沛珈

二零零八年仲夏的某一天，我懒散的在彼时并不十分繁华的钟南街踱步，站在披了崭新外衣的小桥上，吹着带了湿热气息的晚风，看夕阳一点一点沉落到天边。当风吹过头发眼睛追着发丝的一瞬，一棵不足半人粗的小树画进瞳孔。

灰黑色的树干被扎在泥土里的树根，托举着往更高的天空伸展，和小桥的沿边形成对角之势。主干的分叉处散开长长短短的分枝，从枝丫延伸出来的大叶茎又坠下或一枝或一簇深绿色的叶子，它们像搭伴而居的亲人；像鹣鲽情深的伉俪；像顽皮的小孩。头上顶着几朵绯红色的绒花，一阵清风吹过绒花如天鹅般起舞，娇羞得让人不忍触碰。我怔怔的站着时光在绒花手中流逝。

回家后我找寻了关于绒花的信息，费尽艰辛后在一本磨破了书面的植物图书里看到了它的身影。绒花名曰合欢。明末清初文学家李渔曾说：“萱草解忧，合欢蠲忿，皆益人性情之物，无地不宜种之。”书载合欢的小叶朝张而暮合，寓意消怨解愁。若与亲友不睦，以至诚之心相赠定能从归于好。

除了感叹大自然造物的神奇，我更醉心于合欢的不惧风雨，独立生长的韧劲，那以后我便时时去小桥边探望绒花-合欢。与它分享我的欢笑、泪水、成功、失败。

合欢如小孩一般每每相见它便以崭新的姿态迎我，它长大了在我的眼里一点一点变得粗壮起来。密密绒绒的枝叶更加青翠了，头顶的绒如粉红色的云朵细密柔软。在岁月里我和合欢培养出母与子般的默契，当我轻轻抚摸着合欢日渐苍老的树干时，它仿佛感应到了我的到来轻缓的摇着树叶，我们轻轻的打招呼感受不得相见的日子对彼此的挂念。我爱坐在合欢树下享受被包围的暖意，全身的血液都像听到天籁般舒缓的流动着，这是合欢送给我的清凉和安稳。

二零一二年深秋，月老的红线牵住了我和高大帅气的振，两颗漂流却坚定的心仿佛找到了生命的依归。他在霓虹闪烁的金融中心上海打拼，而我在温婉恬静的小城苏州生活，时速200km/h的高铁连接着两座城市的我们，每周一次的见面会让我的荷尔蒙上升到顶点。我们聊理想聊未来，陪了我四年有余的合欢树，当仁不让的成为我们最乐此不疲的话题，聊到合欢振的眼里满是期待。

第一次他穿过崇明岛乘和谐号来到我面前时，在闪着五色光的阳光下，我开心得有些泪目。我们漫步在干净宽敞的街道来到合欢树下，来瞧瞧往日里无数次聊起的老朋友。

如夏天般热烈又阳光的振，站在合欢树下仰望头顶的葱葱绿叶，眼睛里泛出淮北男人特有的温柔。这温柔里镶嵌着对合欢树的仰慕和感激。振低声诉说的模样认真又虔诚，感谢合欢树在没有他的日子里，给我的陪伴和宽慰。

忽而振扭过头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我笑而不语，从随身的运动包里掏出一个风雅的玻璃瓶，阳光下瓶里的液体闪耀着琥珀般动人的色泽，我诧异的瞪大眼睛，振说是托朋友费了不少周折买到的合欢花蜜，可补气血对女孩尤佳。我突然忆起闲聊中跟振抱怨，自己气血不足在秋风习习的日子里却手脚冰凉，这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，振把我喜爱的合欢化成礼物送给了我。

风吹过合欢树叶一阵铜铃般的“沙沙”声回响在我的耳际，仿佛连合欢树也感受到振的温情，用树叶的摩娑声祝福我。合欢花蜜陪伴我走过整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，在合欢花蜜的关怀下，我的脸色越发的红润起来。合欢花树与合欢花蜜如护卫似的守护着我，像极了温暖细心的振。

然而世上好物不坚牢，彩云易散琉璃碎。我和振还是没有逃过世俗的命运，在二零一四年各奔东西，临走时振神情黯然的递给我一瓶合欢花蜜，坐上等在路边的的士，七年来我们从未见过那瓶合欢花蜜早已在时间里结成了茧，却依旧能飘出淡淡的合欢花的香味。我也远离了生活十年的地方，那棵合欢树却时常入我梦里，它依旧在天地间挺立着，依旧装载了我最纯最美的时光和回忆。

飞出故地的我终究有一天会飞回去拥抱心里的合欢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