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一个人 放弃一座城

为了一个人 放弃一座城

暮雨初歇，彩霞挂满了山头，从九龙溪山间迎来了一袭白襦青衫的女子。弯弯的山路上，泥泞浸滑，那绣着荷花的布鞋早已沾湿了泥浆，纤手撑着一把红色玫瑰花的自动伞，树叶上滴嗒落下的雨滴，沿着伞檐轻滑落地。她一脸焦急，羽步匆忙，就连发间珠花掉落都没有发觉。不知那娇艳的脸颊上沾湿的是雨滴还是汗水，她抬起衣袖拭了一拭，稍停了片刻，便又向山顶云峰寺走去。九龙溪的溪水从云峰寺仙缘桥下奔涌而出，拦住了去路。原本潺潺清澈的小溪，却在午后那场暴雨中翻腾起来，再加上工人正在路边施工从汽车内倒出的混合着泥浆石土的冲刷，变得暴虐非常。她站在溪水旁四处遥望，然后坐在桥下石头上，脱下了绣花布鞋，双手提起裙角，趟走过去。溪水淹没到她的小腿，在这盛夏的时节，流水却异常冰冷，脚下那些被雨水冲击来的石土，像尖刀一般直割脚心。她紧紧咬着牙正踩着石块想一步步跳过去，可脚一滑,倒在小溪中,我几步跨过去一把从溪水中把她托起.她抬头望着我说:"这么巧,你也来这儿."

溪水畔是一座寺院，名唤云峰寺，这是她此行的目的是为在老山前线牺牲的未婚夫陶刚而来。我轻轻敲了下门.咯吱一声打开来，一个中年僧人在门口向我俩一揖，“贫僧因在九龙溪彻堰扭伤,大脚不便，让两位施主久等了。”我双手合十还了一揖，随他走进寺院。寺院里四下寂静，也不见有其他人，墙角处已长满了野草苔藓。“师傅就您一个人吗?”师傅轻轻拨弄手中的檀珠，像是陷入了沉思，良久缓缓说道：“我已出家快十年了,因......."说到这儿师傅长叹一口气.我问他，师傅微微笑道：“没什么，过去的事了,再说......."，小汐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对我说"十年前师傅的女朋友因在铝合金厂打工被老板欺负了,只好嫁与那老板,他提起棍棒冲进厂找了老板几次,后来被几个蒙面人打伤了腿,后来他就来到这寺庙,倒不如守住这片土地，这座山丘，这落庙宇，让那终日惶惶的心，先去往归宿。”“归宿?”“是啊，难道你不是为了寻求心里的归宿而来?”小汐她惊讶地望着我，奇道：“您知我前来所为何事?”我笑道：“不知，但凡天下善男子、善女子来佛座前，不都是为了让那颗惶惶不安的心找到属于它自有的归宿吗?”小汐问我;"那你也....."我心中一动，忙说：“请师傅指教?”师傅瞄我一眼,从怀中拿出火折子，轻轻一吹，点亮了佛像前的油灯，向那地上的蒲团一指说：“女施主请坐下，将心中的烦忧虔诚地告知与佛祖听。”小汐把裙带提起夹在腰间，焚起三柱清香插于香炉里，跪在蒲团上缓缓诉道：“小女子近日心中颇不宁静，常在梦中哭醒，现父母因病而亡.只剩下我孤单一人.不愿出嫁,因你生前待我太好,所以....."小汐两眼裹着泪水.举香磕着头又说;"你当兵时曾对我说退伍时要携我而去，我与你情深似海，不愿就此阴阳相隔，可昨夜梦中收到你托梦，言辞历历地催促我回去，我虽是女儿身，但却是家中独裔，父母老来得我，视为珍宝，一直与我终身管得太严,我亦不忍年迈老父心痛流涕，而今双老已亡,又怎忍离开你，我爱你，你亦爱我，我怎能狠心让你一生死守越南麻栗坡坟地........”

青烟袅袅，氤氲着屋子，佛像依旧垂着双眼，微笑聆听。她仰望着佛像，双手拽紧了胸前的衣襟，低下头去，一行清泪划过脸颊，簌簌落到了地上。师傅双手一合，叹声说道：“阿弥陀佛，善哉，善哉!女施主心中所虑确是让人堪忧，不离开此地去回见父母是为不孝，离开未婚夫嫁人是为不忠，这不忠不孝却是千古难题,师傅又仰天长叹。”小汐抬头对师傅说：“师傅可有让我寻得内心归宿的方法?”师傅道：“这就得看你的心了。”“心?”“不错，你心的深处有一扇窗户，打开这扇子窗户，你自然就寻得到归宿。”小汐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，喃喃自道：“心里的窗户，我要怎么打开?”师傅转过身去，悠悠说道：“世间一切情爱，都如那一轮明月，它真实的在天上，又虚幻的在水里，可世人都无法触及，然而世人却不知，当你看它的时候，这轮明月就已经在你的眼里，在你的心里，你早已拥有，又怎还要劳苦求寻。想想当年的你，是如何爱上于这个男子，远离家人，随他而去?”

“是啊”小汐1987年2月28日同我送走陶刚对我说道，原本父亲嫌陶刚家境贫寒，山中农二哥.不肯让她与他结亲，可我爱她，执意抛开一切荣华随她而去，可小汐却深爱陶刚，可那晚小汐同我坚决说:"陪陶刚同往越南老山，他去边疆守城，这一切只源于小汐爱他，就这么简单，爱他，便随他，生死不离,可陶刚已牺牲快十一年了,小汐她仍不嫁,我爱小汐,等到如今,可她.......。记得那年春节同学聚会,饭桌上小汐与陶刚摆上碗筷,还与陶刚挟上他喜欢吃的"棒棒鸡"我说陶刚已死5年多了,你还......"小汐瞪着双眼当着大家面说,陶刚没死,她要等他回来!"那晚小汐喝醉了,我送她回家,她同我坐在小路边.她陷入了回忆，她说"那是她随他离开家、偷偷与陶刚离开父母跑到兰家山的当天晚上，那夜月儿很亮很圆，他们在池塘里划一叶扁舟，徜徉在湖水之上。月儿爬到塔顶，塔影浮动，他俩叹气说不知未来又会怎样，但这已经不重要了，只要能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满足。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小汐脸上，小汐好美好美,我爬在塔顶偷看她俩,那一夜,我喝了瓶酒,醉倒在塔顶上.可我心里明白，自从在学校,小汐恋上陶刚,任何女人我都讨厌,今生非小汐不娶,可陶刚当了兵,我认为机会来了,我可与小汐走近,天哪!真没想到,小汐她竞做了与他同去的决定，此生天涯海角都不离不弃，那些官二代,富二代,可是她偏不喜欢，她偏就爱着身旁这陶刚小子，她爱他是铮铮铁骨，她爱他的侠骨柔情，她爱他的家国情怀,而我无能人才还是才华都在陶刚之上,可小汐她却.......

望着窗外的阳光，她的嘴角渐渐露出了笑容。师傅又含笑问我：“看来女施主是打开那扇窗户了，可喜可贺。那你......?我走近师傅悄声说“我心中却爱一人至今十年,为情所困曾想过自杀,可......."师傅见我两眼挂着清泪,他看了窗前的小汐微微一笑说:"或许施主大也可试试，放弃这座城池，让她与你同去。”“与我同去，他会吗?国家危亡在她看来比什么都重要,今天她来祈祷非陶刚不嫁。”师傅自语道：“傻啊,傻啊."这时我又想起同学聚会时,几个好友与我出主意,叫我把小汐睡了,生米煮成熟饭,她准会跟我."可,我不能那样作,我要等小汐一万年!太阳快落山了.我痴痴看着窗前坐着的小汐,小汐她同我一样老了,两丝白发已爬上她的额头.可她不知为啥还死守魂灵,而我也年近四十,却不想成家,唉......

凄厉的寒风吹进庙内,我走过去脱下我外套与小汐披在肩上,咬紧牙匆匆奔出门外,开着车离开这儿,直返回成都,从此不再与小汐见面,可一跨出门那一刻,脚又挪不动了.有些人，为了一个人，放弃了一座城;而也有一些人，为了一个人，留下了一座城,那我........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