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庸之辈的聒噪蝉鸣

平庸之辈的聒噪蝉鸣

门外传来何大娘的几句抱怨：“不过是一个不成器的小厂，谁还乐意去那里求着他上班？”凝神细听了几句才明白，原来何大娘的丈夫生病需要照顾。何大娘请假后，被工友猜度，谣言传到老板耳朵里。

  原来你个老娘们不图着为我挣钱，反倒是在家里悠哉悠哉地玩乐。我这边工厂忙得连轴转，因为你请假还要给其他人加班费。不管事实是如何，反正传到老板耳朵里的就是何大娘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儿。

  何大娘走后，门外又传来几句，都快要六十的人了，不看身份证还好说，拿出身份证给人家招工的一看。呦呵，一大把年纪不仅要担心你活干得好不好，还要为你的身体担惊受怕。万一在我这儿出事，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
  小城镇里成器的厂子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，真正好的工作都被年轻人抢去。何大娘一大把年龄，没有技术，没有一个能吃苦耐劳的好身体。现在不是她挑挑拣拣，而是看哪个老板好心愿意收养她。

  事情出在人家头上，人家火急火燎地跑来我家里抱怨。但其实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，除了能稍微附和几句违心话。让她的心情能通过语言的宣泄能变得好一些，也没有实质性的帮助。

  毕竟她已经接近耳顺之年，在年轻时没有抓住机会，终其一生都要依靠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维持生计。我能理解她是一个性格胆小，思想古板迂腐甚至有些执拗的农村妇女。

  毕竟，在改革春风吹满地的情形下，她还不敢骑上电驴子，宁愿骑着单车跑到十几里外的地方来回上班，也不肯尝试着握紧电动车把，享受现代造物的便利。

    忧虑母亲，现在还能凭着吃苦耐劳的精神去辛勤工作三五年。老了便要面临何大娘的境遇，不仅要面临工作的繁重，还要面临如同货物般被挑挑拣拣的命运。

  母亲生在贫穷的家庭里，姥爷一家有五个子女，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那种窘迫的情景。前些年姥爷西去，近些日子中风的妗子年仅四十余岁就因病去世，再想起那罹患癌症的二姨。忽觉岁月已晚，生离死别对我来说不再是冷冰冰的四个大字。

  而当那命运的绳索迫紧我母亲的脖子时，我能否有能力替母亲缓解些微的痛苦。虽不能在森罗殿中为母亲勾去她的名，但当能用钱财挡去的厄运来临之际，我是否有能力扭转乾坤，让母亲能多看看世界的几度春秋。

至于父亲，我那执拗而无知的父亲。在时间的腐蚀下，仍旧是许多年前的处事态度。仍然抽许久未变的烟，仍然喝许多年未戒的酒。每逢拜年必然喝得醉醺醺，我不埋怨他的平庸，但绝不能继承他的平庸。

我亲眼目睹了许多平庸之辈的可怜生活，他们的人间烟火温热而薄凉。心中仍然热望那片晴空，在这个世界中身存善念，忧虑着生活的茶米油盐。面临着许多不可扭转之事，他们已经默认自己不能改变，抱怨世道人心最薄处不见人情流动，而被世道逼迫之时，唯独薄凉才是善良之人的归宿。

一切都是一场未知。或许竭力以赴的结果仍然是平庸，但我明白，我所承载的已不再是我一人的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