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母爱情的模样

作者简介：朱佳伟， 男  嘉兴人，艺术硕士、爱怀旧的90后，就职于上海电视台。

        依然记得在自己婚礼上说过的一句话：“以父母的爱情为榜样”。细想，这大抵也是个笼统的说法。因为从逻辑上来说，任何一个人，都只能知晓父母爱情的结果——而我们的生命本身也是他们的结果，却没有可能见证他们经过，至少最炽烈的那一部分。

     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，认为父母那一辈哪有什么爱情。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产生的偏见，或许是知识的匮乏，进而导致了对那个时代对误读。也或许，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生活里，压根儿找不到跟“爱情”相匹配的词汇。但直到有一天，祖母跟我讲起了那些甜蜜的往事……

      父亲和母亲相识于80年代末。他们文化水平不高，二十出头就开始在家乡那个小镇上打工谋生。父亲在一家百货公司，跟母亲所在的印刷厂相隔不到两百米。印刷厂里有不少父亲的发小，他一有空闲就去串门打发时间。就在那里，他跟母亲相识并相恋。

      曾听母亲回忆说，那时候的父亲一米八十五的个头，却瘦得像一根竹竿。由于他常常留着满脸的胡须，爱打趣的同伴们就给他起了一个绰号，叫“糙胡子”。而当时的乡邻们，因为很少见到如此高挑的个头，方圆几里都觉着稀罕，不少人管他叫“长人”。

      这大概也是很多年里，我们全家引以为豪的绰号了吧。因为直到现在，年过半百的母亲，仍然在沿用。这是一个人样貌的符号，但在母亲嘴里，可能又有更深沉的意义吧。

     在祖母曾经絮叨不完的回忆里，有一个场景烙印在我脑海里，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消逝而变得模糊。

      祖母所说的，是母亲第一次与他们相见的方式。那个空气稀薄燕子飞舞的春天，家家户户开始了农忙。母亲没有事先告知，骑着一辆脚踏车，一路闻讯，找到了祖父祖母耕作的农田。眼看休息时间田里没人，母亲卷起了裤管，下田插秧。后来，不知道是哪位村邻路过时瞧见了，十万火急地像祖父祖母“通风报信”。

       我实在无法想象，多愁善感的祖母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做出了怎样的反应。但从她念叨了几十年的一句话里，我依稀能听出一些情绪和情感。只不过，每次听她念叨，内心总会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涩。那句话是：“……就好像前世少我们的……好像前世少我们的。”（这里的“少”，在嘉兴方言中是“亏欠”的意思。）

       每次说起这番话，祖母的眼里是喊着泪的。但我知道，她的泪腺里除了亏欠，一定还藏着幸福。在祖母的眼里，像母亲这么好的姑娘，一点儿没嫌家里穷，死心塌地跟着父亲。结婚以后，跟父亲二人外出打拼，从小本生意到自己创业，一米五八的个头和瘦弱的身躯顶住了日复一日的风吹雨淋，而所有艰辛到泪水都只能往肚里咽。

       终于，在九十年代末，全村第一户用上了电话机、彩电、VCD……又在小镇上购置了一百二十多平的新房，住进了“新村”。这些在如今已成为时代集体记忆的东西，却是那段岁月里，父母齐心打拼的小成就，小自豪，是一种让人无比心安的犒赏和荣耀。

       当然，那也是我所见过的，父母爱情最好的模样。